2008/9/2

2008年8月日记

2008-08-25
日子过得飞快,把我的一张机票也落在了废纸篓里,至今依然闲居在家,无所事事,等待体检和签证。两个月体检了三次,抽了一盆子血,我的肝都快抽筋了,还查出一堆毛病来,于是只得在家休养。去欧洲的行程至今还未定,从前的焦急现在已经懒散下来了。安心想来,晚几天去欧洲难道对我的一生还有决定性的影响不成?即使因为健康原因去不成又如何?可是一个人总是把自己圈囿在自己焦虑的牢笼中。如果不是从外面有一道光线照进来,自己怎么又能摸索到出去的门呢?
Pale Fire看了不到一半,羡慕身为大学工作者的作者能够如此嘲讽学术,想必在成为教授之前,也有一段艰辛的奋斗历程。一个诗人死了,他的邻居就是注释整理出版其诗作的邻居,亦即这位教授,他总以为那首诗是关于他的,总能在诗句中嗅出关于他的字眼并在注释中把其中的关系和细节公之于众。我并不想嘲笑这位自以为是、想入非非的注释者,相反抱着无限的同情,我就是那样的“读者”甚至是“注释者”,因为每当读到朋友或相识者写的文章,总觉得是暗暗地在指我,似乎“孤独”,“昏暗”,“忧郁”,“黑暗”,“潮湿”……这些词语除了几位我喜欢的作者可以使用外,便是我的专利品,身边关于它们的一切谈论都是关于我的,而这种自作多情常常带给我烦恼,对Harold Broom所谓的陌生性的追求只是给我带来莫大的焦虑,而并不同时意味着这种焦虑能够带来莫大的回报,即自己的作品就此进入经典之列。而另一方面,作者又不能自欺欺人地不阅读经典作品而全凭自己的才华去重复前人的成就,因为在文学史看来,这种做法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无效重复。然而对于个人来说却另有意义,其一, 在没有历史意识的创造中,一个人能够发现自己的创造力和潜力,尽管在批评家看来,这些所谓的新颖之处不足一提;其二,唯有这种不参照前人的重复才能证明某种形式,某种手法,某种意识或某种思想的伟大,因为它们并不凭借阅读或传授而自身得到繁衍,所以如果作品中无意地出现了与前作的雷同,这并不可怕,无须对批评家的指指点点废上一点口舌,因为真正伟大的事物是有生命力的,所以总是在重复自身,分裂自身,由此在不同的意识或思想中得到繁衍生息。
上海昨日开始一直下雨,我躲藏在屋子里,却要贴着窗,离雨最近的地方而又不必受到它的伤害。围墙外面的柏树和盘亘在其上的丝瓜已经淹没了半个院子,久无人打扫的院子里摊满了被风雨打落的丝瓜黄花。城市中各种式样的建筑堆砌在一起,却没有为麻雀提供什么躲雨的处所,它们还是风来树从中找避雨之处。扇动着翅膀,把柏树叶上的水珠全部鼓落下来。但它们受了雨水的惊吓,飞走了。院子里还是黄花一地。

2008-08-26
抽血回家倒床便睡。很久没有这样的安眠了。

2008-08-27
窗外一群少女用稚嫩的声音叫唤着她们楼上的朋友,我像一个疾病缠身的老朽,她们年轻的声音把种种美妙的回忆呈现在我脑海中。
现在每天在做什么呢?一早起来去验血,然后不安地等上三天或一周,去医院,被医生轻描淡写地告知体检不合格,重新抽血,周而复始,最后拿到也是一切“不确切的”医学诊断结果。有个朋友参观了蓬皮杜艺术中心后说:“现代艺术就是一场装逼。”我想这也适合“现代医学”。

2008-08-29
今天和宝瓜一起去订了沙发。晚饭时参加同学聚会,剩我一人在家,房间里跳进一只蟋蟀,本想可以与我做伴,却总是躲避着我,只要一有声音,它便偃旗息鼓。断断续续地看完《青木瓜之味》。夜空气中已经饱含了寒意。

2008-08-31
沙发搬回来,改换了家里的面貌。积了好几天没取的晚报上有好几个版面都是关于医疗事故的。我的所有病症也大抵是误症吧。不能忍受为了复检而吃了一周的素食,复检结果却与前次相同,可见并非饮食之故。今天确是买了大鱼大肉准备猛吃一顿,趁着文火烧肉的空隙,来纪录我平淡一天的作为,等会还去烧宝瓜挚爱的,却三年来都没吃过的红烧鲫鱼。
当我现在安逸地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对着电脑写字的时候,忽然想起《死亡日记》的作者陆幼青,书页中有一张他生前的照片,也是坐在沙发上,膝上端着电脑,后背着窗户,在癌细胞将他完全吞噬之前尽多地写字。而我,不能全心地投入写作,因为还要照看着正在烧煮的菜,即使从家务或别他琐事中全然解脱出来,我依然一心寻找焦虑,那为了我自身未来的焦虑,那永恒和不朽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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