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日记
2007-12-01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个月了,也是我在卢森堡生活的最后一个月了,还有许多作业要做。预计只能带着遗憾离开了,毕竟相对我到过的地方而言,卢森堡这个小国还是太大了。留在记忆中的是那古老的城堡和无垠的平原,间或视野中出现一排风车。冬季更是把我局限在自己的房间里。常常下雨,愈加孤独。风雨把我锁在内心中,许多苦闷需要自己去消化掉。
日记中除了我自己,谁都没有出现过。尽管尽量要写下他们的名字,尽量要长久地记住他们,在无意中却做不到。如果仅仅为了记住而记住,却没有什么意义,也许他们在我未来的生活中已经烙下痕迹,我没有意识到,如果是这样的话,便也不需要我唠唠叨叨地写下无知而可笑的“个人历史”。
虚掩着窗户,外面有机械的噪音,落在窗台上的雨声还是听得很清晰,随着风来而变得密集,风去,雨亦随行。冬夜没有从前的寒冷干燥,我惬意地独自享受着欧洲的生活,可是总是觉得是一种浪费,大概是我来到这里的方式不正确吧。
2007-12-05
隔壁同学开着中东的摇滚乐,msn上显示“忙碌”,门缝里不断传来性的呼叫。对于这种组合,我难以忍受。
今天头痛欲裂,还要坚持康德的书。
孤独搀杂着愤怒。外面的雨声早就停了,似乎世界突然不在了,没有神与我同在,是孤独,我眼闭上双眼了,让自己的身体和精神(以及关于我的一切)涣散,去游荡,在漫无边际的浮想中,任我逍遥,天地荡然无存。
闭眼的时候总是希望是最后一次,可以一次次地重新看到毫无变化的世界,我的心灵被这种无聊的重复折磨得麻木了,对光明和黑暗不再存有任何兴趣,不知生死,不晓悲喜。
长大了尽管有了更多的自由,却也有了更多的枷锁,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类消亡,让所有的“我”消亡。如果神或自然要依赖人类而非个人(偶然的)来实现自己的目的的话,那么为什么不能把这种观点扩大,认为人类和所有生物的类都是偶然的,只需要以存在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能进一步认为根本就不需要存在,仅仅是自身就可以实现自己的目的了呢?人类的存在是自大狂的唯一借口。如果没有人类这个偶然性,那么一切都不会开始。我是厌世者,仇恨人类,摈弃自己的存在,只是时刻未到,同时也因为我软弱——这也是人类的软弱,疼痛感和对死亡的恐惧感保护自己的种类不至灭亡。但是,自我灭亡的理性才是最高的理性,却没有人愿意或能够认识它,还有更多的人出于欲望而不断地繁殖自身,似乎在被繁殖体中能够看到自家的历史和人类的历史(还有哲学家在自身的繁殖中发现了理性的历史),然而这也仅仅是人类自大的结果——为什么不彻底放弃自己,让世界成为另一个。虚伪的基督徒们永远也看不到作为虚无的彼岸,他们追捧着幻想的天堂,总落个尸骨全无。那些改造世界的人总是让我觉得全身黏糊糊的,要黏着世界不放,号称要拯救世界,这也仅仅是他一厢情愿,是他的自高自大,世界根本就不需要他,根本不需要英雄,因为世界不需要历史。也许世界是一场只有存在和虚无变化的翻牌游戏,我狂妄地做出此猜测——我狂妄是因为我是人,我猜测也因为我是人。世界为什么要和人有关系,人总为着自己的存在编造理由,但是如果没有理由,人依旧可以存在。理由只是人把自己黏附在存在之网上的胶水。
上述这些言论都是出于人类可耻的理智冲动,没有它,地球照样可以转动,如果说地球转动的意义来自于这些理智冲动的话,那么我想追问的是地球转动需要意义吗。我们的行动是可笑的、幼稚和妄想症式的。
虚无和存在一样,是非此即彼的可能性,是世界的两副面孔。两者毫无目的地转换着。
2007-12-08
游弋在网页上的心灵是焦虑的,没有家,没有归宿,有着期待,却没有结果。在某些时候,我总只能找到酒精来解毒,以一种麻木来替代另一种麻木。用机械的动作不断地进食,丝毫没有感到愈饱,也不感到任何消化的劳累和快感。渐渐地木质化了。
从来不与别人交流什么文学,因为它是个人的事情,我的情感不需要别人的理解,理解并不会给我带来万世不朽,不理解才能保全我自身的完整,尽管这个世界是孤独的,但当今也只有孤独和傲慢的个人才能冷漠地享受守护世界边缘的幸福。许多人事莫名地被牵扯进别人的领地,不得不受他人的支配。这种支配也可能带来美好的未来,保证了一生的幸福,但是生命不仅仅只是幸福才能满足得了。它需要挣扎,需要拼搏,需要面对冷酷,在必要的时候死亡。生命自己拥有放弃自己的权力和能力,然而,对于所有人来说,没有一个人同时两者兼备:拥有权力的人没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能力的人恰没有权力。自然把一切安排和塑造地如此完美,以致不完美在这个世界中缺失了。如同有人在阳光下点着蜡烛找人一样,我在完美的生命中寻找死亡。
现在中国已经九日了,是宝瓜的生日,我们却在昨天开始冷战,所有的感受如同这穿进窗缝的夜半冷空气,夹杂着桌子下腿前的阵阵暖气,我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有着有着冰火交加的刺痛。在爱情面前,一切愚蠢的话应该终止。
2007-12-11
期末开始忙着做作业,自己的任性不得不暂时被抛弃,只留下最后的日记随自己摆弄。今天似乎没什么好记下的,这样的空白却让我想起了前几天去听的音乐会。荒废了一学期,什么好生活都没有享受到,却此时在匆匆忙忙地赶作业,并且眼看着也没有时间挽回失去的机会,就这样吧,等老了也许有很多事情都会让自己伤心。如果生活从老年开始,那么也许大家都会缩手缩脚,没有激情,没有大胆的举动,理性地计算让幸福成为一种模式。这样应该愈加枯燥。
2007-12-13
现在起来又是从前那样的下午,只是心情平静了许多,不需要匆匆忙忙地去填饱肚子,而是安静地看书,享受宁静的下午。少见的阳光已经在我起床后不久就消失,房间又给了我保护。我其实喜欢自己一个人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喜欢自我陶醉,不要自寻烦恼,这样我就开心满足了。
2007-12-14
不知道出于何意,找到了中学的网站,简易得不忍注目,还是浏览了最辉煌的部分便匆匆离开了。
看看自己,一心向高处行走,从来也没有看看自己走过的路,今天一旦俯视,让自己心寒——原来自己已经离开出发点那么远了。突然发现我已经无法回到那个富裕的小地方了,尽管衣食不愁,但自己给自己带来的封闭感另我非常恐惧。尽管我厌恶那虚伪的天才们群集的地方,但如果在天才密度极稀的地方,我会感到孤独。相反,我敬佩那些身处绝境的天才。他们用自己才能的极小部分就可以满足一个小世界的所有智力需要,在一个无人对话的绝境里,他们也许什么都没留下,或许留下的在我看来也是无足重轻的,然而正是这反差让我感动不已。那片地方,尽管从前印证了谢灵运、李白,但今日在当地人的思想中没有丝毫关于他们的记忆,难道所有伟大之人的人生路只是笔直的吗?
2007-12-15
今天聊了很久回来,很累。明天还要早起听一个好心人做的讲座。时间就这样过得很快,意识到自己要离开这里已经晚了,有一本完整的入场券送给别人,还有许多东西也要送给别人——我终于是那要离开的人了。离开总伴随着担忧和欣喜。
2007-12-16
听着音乐,忘却一切。闲谈驱走无聊,但这却是真正的无聊。
在日记中,重复的东西是最重要的,那些过眼云烟的东西不会成为思想,没有未来,也不会成为历史,只有那不断被重复的东西,那个唯一的精神是世界的根基,尽管世界可能并没有根基,如果没有,必须设定一个。
2007-12-17
冬日的寒冷才刚刚到来,我要离开了。一片皎月悬挂在夜空中,我却要在她的注视下从事“学术研究”,这真是对她莫大的侮辱。此时,更有无数从未见过月光的“夜行者”孜孜不倦地从事这些远离自然的活动,他们损害了谁?那些迷恋汉字的人却不明白汉字的自然意义,它们失去了最先的含义,开始游移,开始无家可归。
2007-12-18
日趋可笑的日期要走到头了,这几天便也是纯粹浪费在作业上的。关于学术生涯的愚蠢选择不应该再让我担心失眠了,我要告别这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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