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3/31

日记一则(关于里尔克)

今天阅读了里尔克写给卡卜斯的书信,其中写道:“‘情欲地生活,情欲地创作。’——其实艺术家的体验是这样不可思议地接近于性的体验,接近于它的痛苦与它的快乐,这两种现象本来只是同一渴望与幸福的不同形式。”还写道:“纵使父母的爱不了解我们;究竟是在爱着、温暖着我们。”发现我常常在重复着这个主题,并且也是我一直想深入思考的主题。它用孤独、烦恼等各种方式缭绕着我的生活。在这方面,里尔克对卡卜斯的安慰或帮助在某种程度上也是针对我的,在后者身上我发现了几乎相同的苦恼:被孤独、风、内/外的分割环绕着。里尔克鼓励他去开拓孤独的疆界,朋友的缺乏或离去并意味着自己的世界必定变得空疏,相反,对自己生命记忆的反思或就是记忆本身也会为自己的思想拓展疆域,使自身沉入到那个平静而宽广的地方去。
其中里尔克谈到的主题是:
1.爱或爱情以及如何对待爱情。爱情不是占有,因为还有比占有或消灭对象更加基本的东西,即两个人(而不是基于依赖或占有关系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原初的裂缝,这种裂缝是根本性的,它保持了本质上是人的两个人本质——孤独。此外,性爱不应该被理解为对疲倦生命的刺激,这是一种误解,而是应该作为一种对世界的领悟和经验,“是一切领悟的丰富和光华”,更重要的是应该把性爱当作是“向着顶点的聚精会神”。这个“顶点”应该理解为作者所谓的“必然”。
2.孤独。它把意识者推入到世界的最深处。里尔克是否是那样的一元论者——这是对他的擅加评论,而这本身是对艺术的破坏:“艺术是一种生活方式,无论我们怎样生活,都不知不觉地为它准备;每个真实的生活都比那些虚假的、以艺术为名号的职业跟艺术更为接近,它们炫耀一种近似的艺术,实际上却否定了、损害了艺术的存在,如整个的报章文字、几乎一切的批评界、四分之三号称文学和要号称文学的作品,都是这样。”里尔克强调的是要自己去面对作品,即使自己对作品一开始会有误解,但是惧怕误解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一方面,误解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每个人是孤独的,是单一的,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本身就是要跨过那个真空的危险地带,而里尔克鼓励我们不要害怕危险,所以另一方面,误解也并非是可怕的,它本身意味着“必然”性。
3.必然。里尔克的思想所探求的终点(同时也是他思想的生长点)就是他所谓的必然。在他的信中鼓励年轻诗人坚定地去追求那个“必然”。这使读者会联想起德国古典哲学,暂且不论两者之间的具体关联是什么,里尔克确实已经成为德国古典哲学(和浪漫主义研究者)研究者眼中的一个真正的诗人。而这种做法是必定会为里尔克本人所不齿的。
附4.书信中两人的交往是极不平衡的,里尔克以“大文人”的作风,以毫无做作的方式写了很多客套、安慰甚至表达自己对回信不耐烦的话语。他长时间地拖延回信的时间,有时候信甚至很短并为之辩护。这对于一个情人般仰慕他的卡卜斯来说本身就是一个煎熬,而后者却常常在信中向里尔克索要排除煎熬的“妙方”。这实际上就决定了卡卜斯的平凡和里尔克的伟大,他们的差距在于里尔克不断地去开拓自己孤独的疆域以孤身走向那“必然”,而卡卜斯却向里尔克索要走向平凡的灵丹妙药。他们的分离是必然的,卡卜斯说:1908年开始他们渐渐稀疏了,“因为生活把我赶入了正是诗人的温暖、和蔼多情的关怀所为我防护的境地。”但也正是这种分离,让他觉得里尔克是“高上仰止,景行行止”的那类人:“一个伟大的人、旷百世而一遇的人说话的地方,小人物必须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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